故事 | 我就是那么屌
1
开完楼层小组会，我们回到储物室换衣服。陈峰边脱饭店的制服边问我：
“今天怎么没见他们来？”
“没来才怪。天天查，都快把人逼疯了。今天来的是便衣。你没碰到？”
“没有啊，收拾完房间我去会议室帮忙。估计就是那个时候错过的吧。”
陈峰立朝门外努努嘴，对我说道：
“咦，今天杨燕妮怎么没来呢？”
“估计是有什么事情吧。”
“你该不是怀念了吧？”
“我去！”
这时候外面传来熟悉的女声：
“笑什么呐？”
我立即收住笑，陈峰拍拍我的肩膀说道：
“看来你注定逃不过人家的五指山了。”
“谁逃不过谁的五指山？”
“没谁，没谁。”
陈峰和杨燕妮已擦肩而过，她倚在门框上问道：
“阿粲，给个答案呗。”
我没有答话，低头整理着胸包。余光中，她正摸着左边耳朵，上面镶嵌着六颗不锈钢耳钉，在白炽灯下发着亮光。她一脸妩媚的样子，和她一头短发中性的打扮怎么也不搭，我的鸡皮疙瘩立刻爬满了全身。
我勒紧胸包往门外闯，她伸手拦我，我赶紧后退两步：
“大姐，我们真得不合适。”
“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？”
“不用试啦，你看您这形象，完全走的是Hip-hop线路，再看看我，走的是文艺路线。我们怎么可能和谐搭配？”
“切。现在不是流行混搭吗？文艺Hip-hop线路，Hip-hop文艺线路，都挺cool的哦。”
我知道再扯下去又得半个小时，硬拉开杨燕妮的手，以一百码的速度狂奔出去。
“我都追你三天了，你还想让我等到多久？你不答应我天天来。”
我去，还天天来？等我转正成楼层组长，第一个把她调到其它楼层。还没走到饭店门口，经理一个电话打来让我回去。
“今天便衣在301房里发现了这个。”
经理朝桌上努努嘴，是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密封塑料袋。
“这难道是？”
“嗯，装摇头丸的袋子。”
“301房是陈峰整理的，难道是他放的？”
“陈峰？你盯着他点，如果发现他有问题立即报告。”
“是是是。”
经理捡起桌上的塑料袋，说道：
“你不仅要保管好楼层房卡，更要管理好手下的组员，别让我们饭店再上演‘7·6’事件了。”
‘7·6’事件是一个周前轰动全市的摇头丸大案，我所在的银马饭店被查出多名服务员向客人贩卖摇头丸，包括部分中层干部，但是幕后主使都一直没有抓到。正因为多名楼层组长涉案被抓，才让我这个仅有两年工龄的新员工破格成为楼层代理组长，管理五名新招的服务员。
“经理，你放心，我们楼层肯定不会出问题的。”
2
第二天，我从茶水间把杨燕妮叫出来。她满脸兴奋：
“怎么，同意了？”
“走！”
我把她带进302室房间，我从枕头边捡起一根头发，质问杨燕妮：
“你看这是什么东西？”
杨燕妮一脸通红，望着我手中的头发。
“这么长一根头发你看不见？”
“我全部清理干净的。”
“清理干净？就连枕头这块都是皱的，这分明是客人睡过没有打理。你好意思说清理干净了？要是被经理发现，你给我们发这个月的奖金啊？”
“我真得清理干净的，你怎么就不信我。”
“你让我怎么相信你！整天就知道花痴花痴，能不能多用点心在工作上？”
“我怎么花痴了？你爱信不信！”
她一甩手冲出房间。我拆出枕套、被套，正要抱出去更换，杨燕妮已经拿着叠好的被套回到房间，她默默和我一起抻好被套，转身走了。
我再次确认房间所有的地方清理干净，没有遗留下任何无关物品这才关上门。走过经理室的时候被经理叫住了：
“小王，前会儿我有位朋友在302房间睡了个午觉，你叫人去清理下。”
302房间？看来错怪杨燕妮了。
下班前，我找到杨燕妮：
“是经理的客人弄脏了302房间。我错怪你了，向你道歉。”
杨燕妮斜着眼不看我。
“还有其他事情吗？”
“没了。”
杨燕妮把我甩在身后。陈峰不知几时到了我的身后，朝杨燕妮的背影努努嘴说道：
“怎么了，没追你了？”
我瞪了他一眼，他讪讪的走了。
第二天，我刚把电动车骑出饭店外，一伙人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。带头的反戴着黑色棒球帽把我往下拽：
“下来！你个哈儿敢欺负燕妮姐。”
棒球帽不由分说地把我拖下车一拳头打来，其他人也凑上来开打，这时候外围传来了喝声：
“住手！哪个敢动！”
是杨燕妮。棒球帽一听停下拳头。
“姐，我们是来帮你出头的。”
人群让开条道，杨燕妮把我拉起来。
“出什么头？”
“我听说你被这家伙欺负了，我们收拾他给你解解气。”
“你见你姐被欺负过吗？”
“没见过，都是我姐欺负别人，哪有我姐被人欺负的。”
“知道那还不散了？”
“散，散，散。”
棒球帽陪着笑招呼一伙人走了。杨燕妮问：
“没事吧？”
我摸摸生痛的屁股和脸，硬着头皮回答：
“没事。”
“脸都变形了，还没事。看你那样也骑不了车，我送你回家吧。”
“这——”
她也不管我同不同意，把我扶上电动车，坐到了驾驶位上。
“抱紧！”
她猛地加速，我赶紧抱住她。
到出租屋门口我的腿已经恢复了，但杨燕妮搀着我，我只得假装很痛的样子。她扶我进了屋里，说道：
“我代他们给你道歉。他们都是我哥们，表面上看起来一脸坏象，心地却很善良。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“嗯。”
“家里还收拾得挺干净嘛。我先走了。”
望着她的背影，我心底突然升起了异样的感觉。
打那次后，我竟然不再觉得杨燕妮的打扮奇怪了。反而觉得这女孩做事情认真，为人真诚，越看越顺眼。陈峰问道：
“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？”
“开什么玩笑。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。她穿成那样子，会是我喜欢的类型吗？我喜欢的是那种文艺范的……”
陈峰打断我：
“哈哈哈，我只是随口说说，你着什么急？”
他拍拍我的肩膀：
“只是兄弟劝你一句，喜欢就赶紧追，别等人家被拐跑了才后悔莫及。”
望着他的背影，我扣钮子的手停了下来。
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她？不说多的，那满耳朵的耳钉真是太难看了——不过，那也算是个性的表达——剪个新潮的男式头，不男不女的——中性怎么了？现在不正流行中性吗……难道我真得喜欢上了她？
“啊，我这是怎么了？”我猛地甩上柜门。
从那天开始，我偷偷关注起她来。什么时候到单位，什么时候离开单位，但都是远远望着。只是她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，我立即站进房间帮着她做，她既不说话也不看我，只是低头做自己的事情，一做完就出门，把我留在房间里。另外，我也听起了Hip-hop音乐。还别说，自从听起了说唱音乐，顿时发现之前听过的流行歌曲都太轻太软没什么意思。
3
两个周后的一天，我把电动车推出门口，望见杨燕妮正站在路边不断张望着。我知道上天给的机会来了。
“打的啊？”
“啊。”
她边说边低头滑动着手机，冲着手机微信说道：
“打不到的，我晚点到。”
“你要去哪儿，我送你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
“上来吧。再等半个小时你也打不到的。”
她犹豫了会儿，坐到我身后。
“去哪儿？”
“白塔广场。”
她坐上车立即抱紧了我。电动车马达发出轻微的旋转声，白塔广场很快到了。
“谢谢！”
她跳下车往广场一角奔去。她急着去干嘛？我的好奇心被挑动起来，我把车停了朝角落走去。还没到，节奏强烈的Hip-hop 音乐已经灌入耳鼓。
绕过一大丛三角梅，只见杨燕妮和四位年龄相仿的男女在一起劲舞，其中一位正是那天打我的男生。她合着节奏跳起来，我的手脚不受控制也跟着动起来。
不一会儿音乐停了，我朝她招招手，她把脸转过去假装没有看见我。那男生见状，笑着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，她骂了他几句，那男生冲我挤挤眼。接下来是那男生自己练舞，我趁机走过去问她：
“你们每天都练街舞吗？”
“嗯。”
“Hip-hop真不错啊。”
“哪有文艺范好啊。”
“文艺范和Hip-hop结合挺Cool啊。”
“哪跟哪搭啊？完全不一样东西怎么结合啊？”
“结合才知道，结合才知道。”
我赔着笑脸，继续说道：
“让我的文艺范和你们的Hip-hop结合试试。我能不能参加你们的团队，跟着学街舞？”
她还没有回答，那男生走过来伸出手：
“欢迎欢迎！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啊。我叫林涵。”
“我叫王粲，请多指教。”
“林涵，不能让他进来。”
“为什么不能？”
杨燕妮还想说什么，这时，对面走来一帮人。他们同样穿着宽大的球衣，只是头发染得乱七八糟。领头的一位头发只留了中间一条头发，全部染成天蓝色。
“服务员，考虑的怎么样？”
杨燕妮瞪着他说道：
“考虑什么？”
“考虑什么？你自诩是Hip-hop，难道连斗唱斗舞都不敢吗。如果你们不敢和我们斗，那就换地方滚蛋，别占着茅坑不拉屎。”
杨燕妮正想要说话，林涵冲到那男生面前，她想拉住他，但没有拉住。他说：
“斗就斗，谁怕谁？”
“好，就听你们这句话。一个周后，谁赢地盘归谁。”
“好！”
“林涵，你怎么这么冲动？”
“冲动？人家都爬上鼻子了，还不还手？”
“万一输了，怎么给他交待？”
“有什么好交待的？最多不过打一架重新夺回来。”
林涵边说边搂住我的肩膀：
“兄弟，你会说唱吧？”
“不会。”
“说唱很简单，按照节奏来说就行。你听过MC Hotdog吧？”
“他唱得太Low了，蛋堡才是中国真正的说唱之王。”
“收敛太多吵闹的节拍，收敛太过油腻的题材。(1)”
“一首歌的时间让你收敛……后面的歌词忘记了”
“哟，不错哦。”
我有些得意，看来这段时间狂听、狂唱Hip-hop没有白费。我和林涵说了几句先回家了。身后，林涵和杨燕妮吵了起来：
“你怎么让他掺合进来？他和我们不是一类人！”
“怎么不是一类人？难道你也是只看外表的人吗？你没有听人家唱得不错吗？”
“地盘丢了怎么给……哥交待？”
“这好办，我们可以……”
声音突然小了下来，我什么也听不见了。
4
回去我立即搜索出斗歌来看，冷汗立即冒了出来。
原来斗歌和斗舞不一样，它完全是靠现场编词。根据别人指责、打压甚至是辱骂自己的语句，立即组织相应的语言反驳、责骂对方。这不仅需要会说唱，更重要的是现场的反应。
随后几天我都和林涵他们在一起，杨燕妮和林涵一边练舞一边指导我练习说唱。杨燕妮特别交待，说那帮人看不起边打工边唱Hip-hop，让我在这上面下点功夫。
一周后，两帮人聚在广场里。双方商定先斗舞，再斗说唱。广场立即围满了观众。
杨燕妮和大家先跳了一曲街舞，热辣劲舞一完大家鼓起掌来。杨燕妮他们退下来，万利勇他们立即占领广场，他们跳的是机械舞，声光之中凝固起的肢体仿佛让人进入了未来世界，跳完自然又是一场掌声。
接下来是个人斗舞。
林涵跳进中心位置，跟随音乐节奏前滚翻、单手倒立、背旋、大风车转样样不落，人群一阵又一阵惊呼。对方是领头的万利勇出来斗舞，他跳的是霹雳舞，真是让人眼前一亮，人群又是一阵惊呼。
斗舞两方都不服谁，最后算平局，决定以斗唱来定输赢。一个紫头发的男孩跟随节奏踏进了圈中心，比划着双手说唱：
“你们不敢全身心投入，却自诩热爱Hip-hop。Hip-hop的精神，你们懂不懂？懂不懂？永远不要物质，永远不要金钱，所以你们永无不配成为Hip-hop。”
我踩着节奏围着他转圈，转了两圈说唱道：
“谁说Hip-hop只要精神？没有钱你哪来的球衣，你哪来的球鞋？我们既要生活也要舞蹈，我们是一群勇敢的孩子，在生活中将幸福来寻找。我们不像你们只是一味躲逃，面对现实既不妥协也不泄气，只为了梦中不停的嘻哈舞蹈。”
“舞蹈，舞蹈，舞蹈，舞蹈”
大伙帮我和着音，林涵窜进中心来了个托马斯旋，众人一阵喝彩。紫头发垂头丧气的走出中心圈。万利勇见状边叫了两个兄弟，他们却不敢上前接招。杨燕妮说道：
“找不到人就认输。”
万利勇一脸怒气，踩着节奏走出来，手指快戳到我鼻子上了：
“小小服务员，你哪有我这么屌？你看我头戴球帽，身穿NIKE战袍，脚踏阿迪战靴，还有成群马子来泡。而你一脸穷样，没有绝版，没有名牌，连妹妹也没有来泡。”
他们一群人紧跟着喝道：
“泡，泡，泡，泡。”
他得意地盯着我。我踏着节奏走着圈，边走边想。他们吼了起来：
“快点噻，磨蹭啥子哦？”
“不行就认输。”
我捋了捋脑海的词语唱道：
“我是沃特尔儿又怎样？我要什么从来不乞讨。我没有靴子也没有战袍，甚至没有妹妹来泡。但我靠赢定命运的手套，一切美好未来的得到，全是我奋斗路上的注脚。我就是那么屌。你吃着你妈喝着你爸，站在这白塔之下，还有脸说自己屌？你永远只是装着小，你永远只会啃着老。未来是我赢定你要输掉，还不回家含着奶嘴，继续啃老？”
“啃老，输掉，啃老，输掉”
他气得脸都成猪肝色，憋着口气不知道怎么接唱，而他后面的几个兄弟捏着拳头就要冲上来。杨燕妮挡在我前面：
“干啥子？斗唱斗不过要动手啊？”
围观的群众也跟着嘘起来。周利勇看了看人群指着我，喝道：
“你们有种。走！”
众人在他的带领下走出广场。呼声立即在我身后响起，杨燕妮盯着我，眼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热情，她像有什么要说，我也等待着。这时候我的肩膀被重重一击，回头一看是林涵。
“兄弟，你真棒！为我们立了大功。”
“哪有啊，你跳的舞才不错。”
“是吗？改天教你。走，先去吃宵夜。”
几杯酒下肚，我趁着酒意悄悄问林涵：
“你和杨燕妮是什么关系？”
“哥们啊。怎么了？你也喜欢她？”
“是啊。你也喜欢她？”
“是啊。那我们公平竞争。”
“要不斗歌来定输赢？”
“我才没那么傻呢？你怎么不说斗舞来定输赢？”
一旁的杨燕妮听到了，把我们俩人的头撞狠狠撞在一起：
“我是东西吗？任由你们输来赢去的？”
“团长饶命，团长饶命。”
“女侠饶命，女侠饶命。”
我们俩人假装求饶，大排档立即笑声一片。
5
借着练Hip-hop的借口，每天下班，我都载她去广场，和他们练完又送她回家。我们走越来越近，我能感受到她也有同样的感觉。
大家自然发现了我们的关系，陈峰问道：
“啷个了，文艺范真得结合上Hip-hop了？”
我笑着没有回答，陈峰拍拍我肩膀说道：
“我是真希望你们走到一起。但知人知面不知心，谈恋爱也多留个心眼。别被别人利用了。”
利用？我一没钱二没权，有什么好利用的？
这天我刚走到出租屋门前，突然发现楼上站着个人，抬头望去是万利勇。我赶紧转身往下走，可是紫色头发和另外一个人已经从楼下走上来。我转身问万利勇：
“你想怎么样？”
“你龟儿子的让我们丢了地盘，我想怎么样，你还不知道？”
他们一群人围上来打我，我拼命抱着头。好久他们才停下手，万利勇低下头在我耳边说道：
“你以为杨燕妮是纯情少女吗？其实她一直在利用你。”
看我一脸不相信的表情，他接着说道：
“利用你抢了我们的地盘，还利用你卖——摇头丸给饭店客人。难道你都不知道？”
他拍拍我的脸：
“你他妈真是傻得可怜。哈哈哈。”
“哈儿！”
“二百五！”
“傻X！”
一群人大笑着离开了楼道。
我蜷曲在地上，回想这段时间杨燕妮的举动确实有些异常。她频繁地问我借楼层房卡——那是可以开整个楼层每间房的“万能”卡——每次她都说把房卡忘在房间里了。难道她就用这种方法把摇头丸放进房间？
这时，杨燕妮打来电话：
“什么，你被打了？伤重不重？你别乱动，我马上过来。”
杨燕妮看我一身的伤，噙着泪把我扶进宿舍，替我擦洗着伤口：
“痛不痛？”
“燕妮。你老实告诉我，你拿楼层卡做什么了？”
“打扫房间啊。”
“不会那么简单吧？”
“那你说我拿去做什么了？”
“摇头丸。”
她一愣，手中的棉签停在半空。
“谁告诉你的？万利勇吗？你相信他说的吗？”
“我不相信，但我也不相信你每天都会把房卡忘记在房间里。”
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，她不用说我也知道答案，我的心脏一阵绞痛。她正要开口说话，我冲她摆摆手：
“别给我说你是被逼之类的话，我不想听，你走吧。”
第二天，杨燕妮没来上班，林涵却到饭店来找我。我跟着他进了一间茶馆。他告诉我杨燕妮和他们几个确实是被逼的，“他”以他们家人为要挟，强迫他们帮忙贩卖摇头丸。
“你们为什么不报警？”
“警局里有他们的内应，报警有什么用？”
“那你们就这样任人宰割了？”
“我们有什么办法？”
我才回到饭店，陈峰堵住了我。他问我有没有发现杨燕妮这段时间不对劲，我懒得理他，扭头就走，他却拦住我，从衣兜里掏出证件。
“我是警察。”
我一愣，他接着说道：
“我知道你和杨燕妮的关系。你如果想救她，赶紧劝她做污点证人，挖出幕后主使，争取将来判刑的时候从轻发落。”
我赶紧骑车朝南城走。她平时只让我送到街口，我问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她的住处。她家在一幢上世纪90年代的单位房里，剥落的内墙好几处露出砖头，楼梯面子上已经出了层。
杨燕妮的奶奶把我迎进了屋里，屋子有些简陋，但非常整洁。老人家给我倒了杯水说出去走走，把我和杨燕妮留在屋里。阳光落在地砖上，把那些细碎的裂纹映照得非常明显。
“燕妮。和警方合作吧。”
杨燕妮低垂眼睛望着裂纹，说道：
“不行。万一我有事，我奶奶怎么办？”
“陈峰是警察，他已经知道你的事了。他说只要你和他们合作，将来判刑的时候可以从轻。”
她没有答话。我生气了，对她吼道：
“你非得等他们来抓你？你被抓了，就有人来照顾奶奶了？”
她睁大眼睛望着我，眼睛里泛着红光。
“陈峰说只要你帮他们查出幕后主使，就算立大功，可以减刑的。”
“没人见过‘他’。”
“‘他’是谁？”
“刘哥。”
“那你的药和钱交给谁？”
“没交给谁。全都藏在指定的房间里。”
“指定的是哪间房间？”
“不一定，根据匿名手机信息放到指定的房间指定位置。”
我认真记下她说的内容，临出门的时候我问她：
“我知道你在利用我。但我还是想问，你有没有喜欢过我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一直没有？”
“没有！”
我喷着粗气，头也不回的走了。之后，我把消息给陈峰说了，陈峰让杨燕妮继续按照约定放药藏钱。第三天，在302房间，陈峰成功抓住了收钱人，那人竟然是经理！通过经理，警察很快捉住了幕后主使刘哥。
杨燕妮他们因为是被胁迫，加上有自首情节，被判型都在10年以下，林涵被判了4年，杨燕妮被判了5年。她被收监后，我去看她。
她的耳钉已经取了，耳朵上留下五个黑色的小点，一头干练的短发，脸上终于长了些肉。
“怎么是你？”
“不是我还会是谁？”
“我不想见你。”
她揉搓着耳朵上的五个黑点。
“为什么？”
“我不喜欢你。”
“可我喜欢你。”
估计是看我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，她“噗”的一声笑了出来。
“奶奶怎么样了？”
“住在社区老人之家，身体挺好的。”
隔壁一对夫妻模样的正抱头痛哭，一位母亲摸着儿子的头。她望着他们有些凄然。我盯着她不断躲闪的眼睛说道：
“我在外面等着你。”
其实我的话刚说出来便后悔了，正想用什么话来掩饰，她一把抓住我的手：
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我等你。”
“好。你以后不允许和小姑娘说话……女人也不行，大娘也不行……”
“好。”
她嘴角牵动着笑容，一张脸灿烂得像高墙外面的阳光。
注释：（1）此句及下一句皆为《收敛水》歌词，词曲、演唱蛋堡。
（全文完，谢谢你的阅读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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